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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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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牢山腳下有簡陋的驛站,我們稍作休整。

在蜿蜒曲折的山路盡頭,牢山以其巍峨之姿,靜靜地屹立於天際之下,雲霧繚繞間,更添幾分詭秘。

在牢山那雄渾壯闊的輪廓之下,山腳邊緣悄然坐落著一座簡陋驛站。

幾根粗獷的原木支撐著屋頂,屋頂上覆蓋著幾片略顯陳舊的瓦片,偶爾有幾縷月光穿透縫隙,灑在斑駁的地面上,形成斑駁陸離的光影。

驛站內部空間不大,僅夠放置幾張簡陋的木板床和一張長桌,桌上擺放著幾個粗陶碗和幾雙竹筷,顯然是供過往旅人簡單用餐所用。

墻上掛著幾件蓑衣和鬥笠,以及幾張泛黃的地圖,透露出這裏曾是無數行者歇腳、規劃行程的地方。

我們一行人,經過長途跋涉後,來到了這裏,這麽一個小驛站,當然容不下那麽多人,大部分人露在外面露營了。

店家是一位面容慈祥的老頭,付了錢之後,老頭拄著拐杖顫顫巍巍,不一會兒,老頭便端來了兩杯熱氣騰騰的茶水和幾盤簡樸卻香氣撲鼻的餐食。

“……客官們,這是要去牢山剿匪?”老頭試探性地摸了摸胡子問到。

我疏離地說:“老人家,不要多問。”

老頭混不在意我的冷漠,嘆了口氣,自顧自地講牢騷:

“嗐,牢山真是蛇匪幫的天下,動不動就要買路財,看見漂亮的小姑娘就搶走,有的畜生還男女不忌,禍害了不知道多少人。”

小安子看了看我,為了隱藏身份,穿了一身臟兮兮的便衣,開口:“可是,牢山不是早就清剿匪徒了嗎?”

老頭用拐杖敲了敲地面的泥水,氣的吹胡子瞪眼:

“胡說!胡說!官匪沆瀣一氣,都是蛇鼠一窩,哪裏是剿匪啊,前些年,隨隨便便抓了幾個乞丐就說是土匪頭子,就這麽砍了腦袋,結果只是在監察巡案史來的時候,那幫子土匪們不出來營生罷了,實際上,蛇匪幫好得很呢!年年朝我們收買命錢!”

小安子倒是很會接話:“那可真是世道不幸,老伯可知道,最近蛇匪幫有沒有什麽動靜?”

思索片刻後,老頭子緩緩開口,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滄桑:“早兩天聽說了,蛇匪幫最近又幹了票大的。”

說到這裏,他微微皺了皺眉,繼續說道:“聽說這次他們不僅洗劫了一個偏遠村落,還劫持了一隊肥羊,估摸著是什麽富公子吧,那蛇匪幫裏頭不知道是搶了多少,喜氣洋洋過大年似的,這窮鄉僻壤的,算是票大的了!”

老頭子的話語中透露出對世事滄桑的感慨與無奈,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接下來的言辭,然後說道:

“這世道不太平啊,咱們這些平頭百姓,只能祈求上天保佑,平平安安過日子,不過啊,看起來也沒什麽指望哩。”

我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江知鶴,不會被一群山匪給劫了吧?

夜深之後,我連夜派紅衣衛出去搜查,並且讓人拿了巡查令扮作中央巡案史,去往官府查探一二。

紅衣衛回來之後,說是有人報案在官道上面發現一大隊屍首,顯然是一個隊伍,但是官府不聞不問甚至還以權壓人。

另一隊紅衣衛在亂葬崗裏頭,發現了熟悉的護送令牌。

聞言,我氣極反笑。

真是龍游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好個牢山知府,竟當起了土皇帝,項上人頭怕是都不想要了。蛇匪幫占山為王,與牢山官員狼狽為奸,百姓水深火熱,申冤無路可走。

⑧②

夜幕低垂,星辰稀疏,仿佛被厚重的夜幕輕輕遮掩,只餘幾點微光在天際閃爍,為這幽深的夜晚添上幾分不安。

黑風呼嘯,穿過稀疏的林木,發出陣陣蕭瑟之聲,我身披夜色,領著二十名紅衣衛,策馬如同幽靈般穿梭於錯綜覆雜的樹林之間,每一步都輕盈而謹慎,不發出絲毫多餘的聲響,只留下一道道迅疾掠過的影子。

隨著我們逐漸靠近蛇匪幫的基地,卻意外地發現基地外圍,原本應有的寂靜被徹底打破,裏面竟是一片混亂的景象。

火光沖天而起,映紅了半邊夜空,那不僅僅是照明之火,更是恐慌與絕望的火焰。濃煙滾滾,夾雜著刺鼻的焦味,隨風飄散,讓人心生寒意。

尖叫聲、呼喊聲、以及兵器交擊的轟鳴,交織在夜空中回蕩。

顯然,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蛇匪幫內部正經歷著一場前所未有的動蕩,或許是內訌之類的。

我有些意外,但還是迅速下令,讓紅衣衛們分散開來,利用樹木和地形的掩護,更加細致地觀察基地內到底什麽情況。

蛇匪幫盤踞之地宛如一座天然的堡壘,四周峭壁如削,怪石嶙峋,僅有山壁與吊橋可供出入,使得此地成為了易守難攻的絕佳藏身之所。

然而,在這看似堅不可摧的防線背後,卻隱藏著一個致命的軟肋——水源。

在這片被群山環抱的隱秘之地,水源顯得尤為重要。

吊橋下的怒濤距離吊橋足足有百丈,自然不可能取水,所以唯有匯聚而成的溪流可以成為水源。只要能夠巧妙地截斷水源,便能在不動幹戈的情況下,對蛇匪幫造成致命的打擊,不出三日,什麽蛇匪幫,必然不攻自破。

這計劃放在往常可以,但是今時今日卻不行,必須速戰速決,江知鶴等不起。

不過現在看來,好像用不著什麽陽謀陰謀論,可能是有人已經先我們一步出手了,直接從內部瓦解燒了蛇匪幫。

突然間,我楞住了。

只見在那險峻的蛇匪幫領地之上,一座吊橋橫跨深淵,仿佛是連接生與死的脆弱紐帶。夜色如墨,吊橋兩側的火把搖曳,映照著下方深不見底的怒濤卷白浪,增添了幾分陰森與緊迫。

就在這緊張至極的氛圍中,一陣突如其來的轟鳴打破了沈寂,只見大門轟然洞開,一股夾雜著濃烈煙塵的氣息撲面而來,伴隨著馬匹鐵蹄踏地的沈重回響,一隊人馬如同怒潮般洶湧而出。

本就因火勢錯亂不已的匪徒們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措手不及,他們匆忙間拉滿了弓弦,箭矢如雨點般射向那疾馳而出的馬隊。

空氣中充滿了尖銳的破空聲和痛苦的嘶吼,馬隊之中,不斷有狼狽的人身中數箭,從馬背上翻滾而下,落入深淵或是倒在橋面上。

在這生死時速的追逐中,領頭清瘦的身影卻絲毫沒有猶豫,即便是面對鋪天蓋地的箭雨也未曾有絲毫動搖,義無反顧地朝我們這邊奔逃而來。

我定睛細看,那馬背上的領頭之人,正是江知鶴!

來不及高興,我赫然發現,江知鶴的狀態很不好,細節看不清,但是他的身上全部都是血,那一匹馬也腿上中了數箭,潺潺流血嘶鳴。

然而,就在這橋的另一端,陰影中閃現出幾道的身影,他們手持利刃,正瘋狂地砍向那維系著兩岸安危的繩索,每一次揮砍都伴隨著繩索斷裂的刺耳聲響,如同死亡之鐘,敲響了緊迫的警鐘。

我的心猛地一緊,來不及有絲毫的猶豫與恐懼,身體已本能地做出了反應。我猛力一蹬地面,身形如同離弦之箭般躍上追風,追風仰天長嘯一聲,四蹄生風,瞬間沖破了周圍的空氣。

“紅衣衛,聽我號令!”

我的聲音穿透喧囂,堅定而有力,每一個字都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二十名紅衣衛迅速集結,他們手持長弓,箭矢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宛如一群蓄勢待發的厲鬼。

“掩護他們過橋,射殺那些匪徒!”

隨著我的命令落下,紅衣衛們迅速分散開來,他們找準位置,拉弓搭箭,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箭矢劃破長空,帶著尖銳的呼嘯聲,精準無誤地向吊橋另一端的匪徒們飛去,一時間,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火味與血腥氣息。

我策馬疾馳,在箭雨的掩護下,向著那搖搖欲墜的吊橋沖去,風在耳邊呼嘯,我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沖過去。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江知鶴所乘的馬匹因為本就受傷,步伐開始踉蹌,逐漸被前方疾馳的馬隊拉開距離。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緊張與不安,箭矢劃破空氣的呼嘯聲此起彼伏,如同死神的低語,不斷有人在突如其來的箭雨中應聲倒下,身影僵硬地栽落,馬隊的秩序瞬間被打亂。

就在這混亂至極的一刻,一名緊隨江知鶴身後的胖胖的男人,因突如其來的驚嚇而失去了控制,他的馬匹如同脫韁的野馬,狂亂地橫沖直撞,最終不幸地與一旁一名已受傷的男子及其踉蹌的馬匹相撞。

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

只見那位受傷的男人,在即將被失控的馬匹無情甩出的瞬間,憑借著一股驚人的求生意志和敏捷,一把抓住了江知鶴的衣領,兩人的命運在剎那間緊密相連,同樣的被撞飛出了吊橋。

“阿鶴!!!”

目睹這一幕的我,心臟猛地一縮,驚駭之情溢於言表,腦海中如同被重錘擊中,嗡的一聲,所有的思緒與計劃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擊得粉碎。

來不及多想,我的身體已經先於意識行動,如同離弦之箭般飛撲而出,目標直指那即將失控的混亂中心,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無論如何,也要抓住江知鶴!

風在耳邊呼嘯,所有的細節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來,只剩下我、江知鶴、以及那個下一秒就被紅衣衛的箭射穿頭顱的男人。

在劇烈的失重感中,仿佛整個世界都顛倒了秩序,我看見江知鶴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驚心動魄的弧線,就在這生死攸關的瞬間,他的目光穿越了混亂與恐懼,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一刻,他的雙眼瞪得滾圓,瞳孔中映出的不僅僅是我的身影,更是無盡的驚愕與難以置信。

那張臉平日裏艷麗恣睢,此刻卻布滿了塵土與血痕,顯得格外狼狽而真實,血汙沾著他臉頰的輪廓。

那一刻,我什麽都來不及想了。

什麽都來不及想了。

我只是拼盡全力,手指如同鐵鉗一般緊緊抓住了江知鶴的手腕,將他拉入懷中。

我們是在廣袤的天地間中不起眼的兩顆塵埃,身體無法控制地自由落體,向那洶湧的怒濤墜去。

在墜落的瞬間,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而遙遠,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風聲在耳邊怒號。

這就是死亡嗎?

這就是我們的結局嗎?

真可惜啊,人卻總是要在已經無法挽回的那一刻,才能知道,對其而言,真正重要的到底是什麽。

恍惚之間,我好似聽見,江知鶴嗓音沙啞卻又帶著哭腔地叫了一聲“陸邵”。

他第一次沒有稱呼我為陛下。

真奇怪啊,我這平平無奇的名字,為什麽在江知鶴的聲音裏,變得那麽動聽呢,以至於幾乎讓我熱淚盈眶。

時間仿佛凝固成了無盡的墜落,我與江知鶴緊緊相依,四周是呼嘯而過的風聲與逐漸逼近的死亡陰影。

隨著“轟”的一聲巨響,我們被冰冷刺骨的水面猛然撞擊,那一刻,整個世界似乎都失去了色彩,只留下混沌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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